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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枭雄1990》 作者:落笔生
第一章九十年代的东北
故事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东北讲起,那是一个贫穷而又疯狂的年代,却也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年代。
九十年代的东北经济领先全国,拥有钢铁、煤炭,资源丰富,还有肥沃的黑土地,农业更是领先全国。
九十年代的东北向全国输出了大量的不可再生资源,支持国家建设,那个时候南方也还才起步,很多地方都很贫穷。
九十年代的东北,东北人大都住在土坯房子中,一年当中,有半年都是在冰雪中度过的,那个时候,还没有‘全球变暖’这个名词。
九十年代,东北闻名全国的还有东北的八大怪。
东北的八大怪:
一怪,窗户纸糊在外。
这是因为,东北的风都是从外面向屋里吹,厚厚的窗户纸只能糊在外面,再刷上油,既防风又防雨,还能御寒。
二怪,姑娘叼着旱烟袋。
东北的女人和男人一样豪迈,而且敬老孝顺。她们在老人抽烟之前,往往先给老人装上锅烟(也叫拧上一锅),然后划火点上,再自己先试着抽一口,看看烟杆通不通,透不透气,再用小手巾擦一擦嘴,再恭恭敬敬地递给老人。这一套过程人们诙谐地用“姑娘叼个大烟袋”来概括。其特点是女性晚辈孝顺老人之举。
三怪,大缸小缸腌酸菜。
东北的冬天特别漫长,大地上银妆万里,土地封冻。白菜,在当时是东北过冬的重要蔬菜,但是不易保存,所以当地人就发明了白菜的腌渍法,每年都会囤积大量酸菜过冬。
四怪,养活孩子吊起来。
这是因为,在东北森林植被茂盛,东北虎,黑瞎子(熊),野猪、狼等野生猛兽众多。还有蛇、鼠、狐狸、黄大仙这些小型兽类。
所以,早起人们白天劳作时,将孩子放在木匣中,拴在马背上。
晚上睡觉也会把孩子放在木匣中,吊在房梁上,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防兽。
不要小看了这一怪,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,都是这么吊着长大的。
五怪,冬天包豆讲鬼怪。
东北人喜欢在冬季之前,储存粮食,制作可以越冬的美食,豆包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种美食。包豆包的时候大都是全家老少一起上,孩子们也特别喜欢吃加入白糖或者糖精的豆馅。老人们一边包豆包,一边给孩子们,讲一些山野鬼怪的故事。
这是为了吓唬孩子们,不要贪玩进山。
冬季,山里没有食物,猛兽经常会下山猎食家禽,孩子们进入山林会很危险。
六怪,翻穿皮袄毛朝外。
东北的冬天一般都在零下30度左右,风大雪大,风雪交加,常常刮起睁不开眼的白毛风,还有一种叫法:刮冒烟。
因此出门贩货的车老板、上山打猎的猎户,都把皮袄反穿,雪落在毛上会自然滑落,皮毛就会保持**,不会被雪给打湿。
七怪,草皮房子篱笆寨。
东北大都是居住土坯房子中,至于砖房则是凤毛麟角。
东北特有一种草,叫做羊草,能长一两米高。
干枯之后非常有韧劲,于是东北人就将这草混在黄泥之中,做成泥坯子,晾干之后,形成泥砖,用来盖房子。而羊草也被用做房顶,就像是古代蓑衣一样,可以防雨。
而所谓篱笆寨就是没有院墙,基本都是用树木简单的做个篱笆,围成院子。
八怪,狗皮帽子头上戴。
东北天冷必须带皮帽子,好的有狐狸皮帽、貉子皮帽,这两种太贵,老百姓买不起。
通常都戴狗皮帽子。狗皮帽子的优点是几乎家家养狗,货源充足,主要是做帽子,最大的特点狗皮结实耐用,防潮性能极佳。
九十年代的东北,人们的娱乐很少,麻将、纸牌就成了最常见的娱乐工具,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二人转。
若有大户人家婚丧嫁娶的,总是会请上戏班子,唱上三天,吸引十里八乡的乡亲前来听戏。
九十年代的东北人,热情、好客、勤劳,作为当时全国最强大的工业体,一直是全国GDP的重要支柱。
工厂的工人们,一个月工资几十块钱,曾被无数农村人羡慕的不得了。
九十年代的东北人,继承了先辈们的血性和悍勇。
二战期间,华夏人民历时八年驱除日寇。
可是在东北这方土地上,抗战整整打了14年!
江桥战役,抗日英雄马占山率领东北军,于哈尔戈江桥与小日本关东军展开血战。
这一战不仅仅是华夏人民抗击日寇的第一战,更是世界反法西斯的第一枪!
九十年代的东北,也正处于历史的改革浪潮之中,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。
而陆野的故事,就发生在这片美丽的黑土地上。
第二章父亲的背影
1990年5月10号。
对于这一天,陆野记忆深刻。
陆野嘴上叼着一支琥珀香烟,站在矿办的保卫科门外。
虽然是5月份的季节,但是在东北,这会还是要穿长袖,独特的地理环境,造成了早晚冷中午热,这样反差并存的天气。
陆野等在门外,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。
此时的陆野,刚好年满18岁,正式成为了成年人,可以参加工作了。
而作为有名的街溜子,陆野从小就顽劣,书没有好好读,架倒是没少打。
是这一片区,有名的孩子王。
而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陆野,其实是一名30多岁的中年人的灵魂。
前世陆野经营着一家上市企业,本是风光无限,却因为诸多事件掺杂,锒铛入狱,在监狱中,被其他犯人殴打致死。
在醒来后,陆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。
不像是上一世那样,投胎在富贵人家,这一世的陆野,出生在贫苦人家。
家中四口人,居住在一间土坯房子中,这种房子没有客厅一说,建筑格局通常是一进门就是灶台厨房,烧火做饭全在这里。
一左一右两个房间,一进门,就是火炕。
陆野跟自己的弟弟陆昊住在西屋,父亲陆爱国和母亲宋淑芬则是住在东屋。
父亲陆爱国在煤矿运输队上班,负责搬运货物,出苦大力,工资却寥寥无几,最主要的还不是煤矿的正式员工,属于没有退休劳保的那种。
母亲宋淑芬在饭店里当配菜员,专门洗菜切菜的,同样没有退休劳保,工资每个月也才100块钱。
陆野跟这座城市里绝大多数的青年一样,生活在迷茫,困惑之中。
而这样安宁的生活,被一个消息给打破了。
‘新力煤矿保卫科缺人,正在招人!’
陆爱国正工作的时候,从矿办的一位小领导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。
在那个年代,一份正式工作是非常难得的,而保卫科,这个特殊的部门,有些跟派出所相似。
顾名思义,这个部门就是矿办的警戒安保的部门,专门监督矿上的偷盗、打架、安全等等问题。
有的老百姓,甚至分不清保卫科和派出所之间的分别。
如果能够进入保卫科工作,在周围邻里亲朋中是很有面子的事,而且保卫科的油水也不少,属于名利双收的好工作。
陆爱国得到消息后,将家中的所有存款,950块钱全拿了出来,品了品感觉还不够,又同几位邻居家中借了点钱,两口子左右凑了凑,好不容易凑够了2000块钱,又买上了两条好烟。
一大早,带着陆野守在矿办保卫科门外。
保卫科招人,是确有其事的,但是有一定要求。
首先要有一定的文化,能写会说,这是基本。
其次,还要五官端正,身体健康,没有残疾。
而最重要的,还是要通过保卫科科长的面试,至于怎么样才能通过面试,陆爱国早就打听清楚了,1000块的见面礼,明码报价,就是这么朴实无华。
为了能让陆野顺利进入保卫科,陆爱国下了狠心,足足准备了2000块钱红包。
在这个年代,猪肉才1块3毛钱一斤!
陆野在外面等候了很久,老爸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。
“陆野,进来!”
陆野寻着声音,走进了保卫科的大门,沿着走廊往里面走去,最里面是科长的办公室。
进了办公室,陆野看到老爸低三下四的,正在给科长说着好话,手中200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,是陆爱国特地跑到信用社换的。
陆爱国手里抓着钱,脸上陪着笑,一个劲的往科长的手里塞。
“科长,你看,这就是我家大小子,今年18岁了,上过学能写字,身体也壮实,肯定能行。”
和陆爱国的这股热情截然相反,科长手掌摊开,死活没有接过那沓钞票,脸上阴沉的很,脑门上刻着不耐烦三个字。
两人撕吧,一个硬塞钱,一个拒绝不要。
到后来,
科长显然是怒了,接过陆爱国手中的那沓钱,掂在手中。
陆爱国还以为自己成功了,正满心欢喜,可是随即,那沓钞票就砸在了他的脸上。
200张大团结10元钞票,砸在陆爱国脸上后,散落一地。
陆爱国呆呆的看着保卫科长,心中有屈辱,也有不解。
陆爱国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,没见过什么大场面,人家说1000红包见面礼,他准备了双倍,只是担心自己嘴笨不会说话,影响孩子前程。
“看什么看,都跟你说了,保卫科招人是有规矩的,不是谁都能进来的,你再胡搅蛮缠,小心我给你抓起来。”
科长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,丝毫没有愧疚感,眼神轻蔑,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陆爱国。
“爸,咱们走!这保卫科,我不进了!”
陆野见父亲为自己受到奇耻大辱,牙都快咬碎了,这里是保卫科,是人家的地盘。
陆野心里清楚,不论如何,自己都要忍!
陆野蹲在地上,一张一张的捡起地上的钞票,每捡起一张,内心的屈辱便多上一分。
“我发誓,一定让你付出代价!我发誓,一定要出人头地!”
陆野拿着钱的手,用力的攥在一起,指甲扎进肉里,殷红的血水都流了出来。
捡起钱后,陆野拉着陆爱国走出了科长的办公室,走廊中,传来科长戏谑的声音:
“什么东西,也不看看自己是干啥的,还想进保卫科,祖坟上有那股青烟嘛?”
冷静!
冷静!
陆野不断的告诫自己,绝对要冷静,小不忍则祸上身!
陆野拉着陆爱国,阑珊的走出保卫科的大门,陆爱国回头看了一眼,嘴里一口浓痰吐在保卫科的大门上。
“回家!”
陆爱国走的时候,脚步变得很坚定,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,好似怕陆野跟在身前,看到什么似的。
陆野看着老爸的背影,不知道怎的,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学过的那篇《背景》。
第三章远亲不如近邻
陆野就这么在后面跟着,一老一少,一个在前,一个在后,走回了家中。
“当家的,怎么样?说成了吗?”
陆爱国在一进门,宋淑芬就迎面撞了过来,满脸喜悦的问着。
“成什么成,赶紧做饭去!”
陆爱国脸色铁青,宋淑芬的问话,将陆爱国才压下去的怒气,又给勾了起来,手上一甩,气冲冲的向里屋走去。
宋淑芬看见当家的这幅模样,心中了然,这事不仅没成,看样子爷俩还受了不少委屈。
看向屋外,此刻陆野才走进院子。
宋淑芬出了门,拉住陆野,问道:“老大,你爸跟吃了枪药似的,问啥也不说,到底是咋回事啊?”
“那个科长没收钱,数落了我爸一顿,说保卫科不是什么人家都能进的···”
陆野如实的,给宋淑芬说了一下。
宋淑芬闻言,也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叹了口气,双手不自觉的在围裙上,蹭了两下。
呆愣过后,转身去酸菜缸里,捞出一颗酸菜,泡在铁盆里。
脸上取而代之的,是深深的失落。
在这个年代,各大工厂的铁饭碗的制度,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。
大量国有企业效率低下,三角债频发,各个工厂的日子都是苦巴巴的,甚至数月发不出工资,也是常有的。
可是尽管如此,进厂工作,在当时的东北,还是最好的选择,在那个年代,人们的观念和思想十分落后,下海行商被看做是‘投机倒把’,是十分被人们所看不起的。
尽管危机已经到来,很多人仍然选择装睡。
母亲的脸上的失落,陆野看在眼里。
手不自觉的在装着那两千块钱的裤兜上,按了一下,陆野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。
‘酸菜炒土豆丝’是东北人家里最为平常的一道菜,酸酸的很开胃。
土豆放在菜窖中,可以放一整个冬天而不坏。
每次陆野就着这道菜,都能吃上两大碗米饭。
饭后,陆爱国也没有出门,一直在家里,躺在炕上。
不知道怎的,好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这样的情况,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。
才一个下午的时间,陆爱国给矿办保卫科长送礼,托人走后门被拒绝的事,就传了出来。
住在陆野家北侧不远处,有一户姓赵的人家,同样也是一家四口,不知道听谁说的,陆野没进去保卫科,还让人家科长一顿呲,结果屁颠屁颠的跑来了陆家。
“哎呀,不就是没进去保卫科吗,这算啥大事,老陆你还值得生这么大气,回头我让人给陆野介绍一下,让陆野下矿看皮带,不也挺好的吗。”
赵大娘个头不高,但脚步却是勤快的很,东走西窜的,从没上过班,每天要么是家长里短,要么就是麻将纸牌。
这种人在东北就是‘没正事’的最好典范。
陆爱国没有接话,甚至躺在炕上都没起身。
宋淑芬也没接话,也不搭理赵大娘,自顾自的在外屋地做饭。
见没人搭理她,赵大娘也不识趣。
更不管她说的话,人家愿不愿意听,反正劈了啪啦的说了一大堆,把自己说痛快了,屁颠屁颠的走了。
陆野可真是烦透了。
天色才一擦黑,陆昊放学回到家中,明显的感觉出家中的气氛十分不对。
不敢招惹自己的老子,陆昊悄么声的回到西屋子,见到陆野此刻正拿着个小本子,窝在墙角,不知道在写些什么。
“哥,爸不是带你去保卫科说工作的事了吗,没成?”
陆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弟,怎么看都感觉陆昊不是他老子的种,陆爱国身高一米七二,老妈宋淑芬身高一米六五,自己一米七八,三口在东北绝对不算矮,但却算不上大个,最多算平常身高。
可是陆昊却是一米九十多,快两米的大个子,头脑也好,打小学习就很好,考试从没有掉落过前三名。
是众多邻居口中的,别人家的孩子。
关键这小子生的面相还好,招女孩子喜欢,陆野已经很多次,在陆昊的书包里面,发现了好几封信,都不是同一个人的笔记。
“写作业去,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,你跟哥的路,不一样!”
陆野没好气的说了一句,不再搭理陆昊,继续闷头计算着。
16岁的陆昊已经上高一了,是目前整个陆氏家族最有知识文化的人,更是陆家的希望。
陆昊见老哥背对着自己,听陆野说话的口气,便知道陆野没什么事,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放下书包,趴在陆爱国手工打造的木板桌子上,掏出书本,开始写作业。
“陆兄弟在家呢么?”
房门外,一道鸭公嗓子似的声音响起,光听声音,陆野就知道是住在后院的老邻居,康大爷。
康大爷一家和陆野一家走的很亲近,康大爷早年间做个扁导体摘除手术,落下来后遗症,伤了声带,所以说话才会变成这样。
“在家呢,老康大哥快进屋。”
老妈,隔着窗户往外喊,陆爱国一声不吭,显然是这股劲还没过去呢。
康大爷推开门,走了进来,直接进了东屋,看着陆爱国躺在炕上,知道陆爱国还在生气。
陆家的事,被周围几户人家都知道了,赵大娘的腿,勤快得很。
康大爷预言又止,脸上似有难言之隐。
“当家的,康大哥来了,赶紧起来吧,别个那噶的装死了。”
宋淑芬推了推陆爱国,东北女人向来比较直爽,说话也很少拐弯。
叫完陆爱国,宋淑芬拿起大茶缸子,往里面抓了一把茶叶,又去外屋地的火炉上拿着热水壶倒了满满一杠子热水。
陆爱国翻身坐了起来,把炕上的被褥往里面一推,就这么盘腿坐在炕上。
这倒不是陆爱国不尊重客人,而是家家户户都这样,来人就直接往炕上坐,这在东北算是一种很亲近的礼仪方式。
陆爱国也看出了康大爷的脸色,这是明显是有事,随即问道:
“咋了康大哥,你要是有事,你就说。”
康大爷坐在炕上,嘴巴开了又合,合了又开,几次也没有说出一个字。
陆爱国心中大概猜到了,人家的来意,自己为了给陆野找工作,从对方手中借了300块钱,这笔钱在这个年代,不算少了。
回头看了一眼宋淑芬,下巴示意了一下。
宋淑芬翻出送陆野那里拿来的两千块钱,数出了三百,递给了陆爱国。
“康大哥,本来想着,明天给你送过去的,今天正好你来了,也省着我再跑一趟了,这钱你数数。”
陆爱国双手把那三百块钱,递到康大爷的面前。
康大爷抬起头,脸上还是一副憨笑的面容,随后接过了那三百块钱,脸上满是惭愧的神色。
“前天才把钱借给你,今天我就来追要,我对不住你。”
康大爷将钱装进上衣口袋,也不数钱对不对,低着头,一副做错事的样子,一口茶水都没喝,嘴上留下这么一句话,起身就往屋外走去。
朴素中,透露着一种近乎迂腐式的仗义。
康大爷走的很快,陆爱国和宋淑芬还没反应过来,人就出了屋子。
两家知根知底这么多年,对康大爷的为人,十分清楚。
陆爱国起身就开始穿衣服,嘴上招呼着宋淑芬,说道:“康大哥家里指定是遇到事了,咱们过去看看,能帮上啥忙不。”
陆野在西屋子里,也听见了老爸的话。
康大爷家里,有个儿子叫康健,跟陆野同岁,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,是发小。
陆野放下手中的小本子,起身跟着陆爱国和宋淑芬出门,往康家走去。
第四章神秘的陆野
陆家和康家虽然只有一个栅栏隔着,但是想过去,还是需要绕一下。
来到康家一进大门,便听到了屋内传来康大娘的哭声。
陆爱国推开房门,一家三口走了进去。
只见康大娘坐在炕头上,两眼哭的通红,康大爷则是坐在墙角唉声叹气。
“这是咋地了,出啥事了?”
陆爱国进门问道,宋淑芬则是坐到了康大娘跟前。
“这日子是过不下去,康健在学校给人家打坏了,被派出所抓起来关小号里,说是要赔钱,不赔钱,康健就得蹲笆篱子(监狱)。”
康大娘嘴上才一说话,眼泪流的更凶了。
“半大小子打架不正常吗,也没见谁家放赖讹人的,给人打啥样啊?”
陆爱国这话还真不是瞎说的,在这个年代,小孩子打架真没有几个说报警放赖的。
这个时候的东北人,主观上认为这很正常,脑袋被打破了,缝针什么的,能给出个医药费就不错了,很多都是自己给自己看病。
打输了也不跟别人说,只能等着找机会报仇。
康大娘说道:“头打破皮了,缝了6针。”
“那也没多大事啊,还至于关小号吗?”
“人家那孩子的爸是矿办教育局的,这不就抓着这事不放,欺负咱们没人,张口就要三千块钱的赔偿,学校也是看人家脸色,还把康健给开除了。”
康大娘一边说,一边哭,手里的毛巾都明显的湿透了。
“开除就开除,那老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就会拉偏架。”
康大爷冷不丁的来了一句,人也站了起来。
陆野听明白了是咋回事。
康健那小子和自己一样,平时好勇斗狠,学习不咋样,但是脾气臭的很,最爱打抱不平。
这次指定是在学校里,帮谁出头,结果碰上了一个有背景的。
“要三千块钱,这也太多了吧。”
宋淑芬吃了一惊,三千块钱,那可是她三十个月的工资,不吃不喝也要将近三年才行。
“是啊,这不是欺负人吗,谁家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啊。”
陆爱国夫妻跟着康大爷两口子在屋里,商量着,陆野出来康家屋子,独自来到外面,站在院子里,看着漫天的星辰闪烁,北斗七星尤为明亮。
静静的欣赏了一会,陆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星空。
以前都是高楼大厦林立,汽车多如蝗虫飞驰,空气污染严重,好像永远都是雾蒙蒙的,平常甚至都难见一次蓝色的天空。
不知道看了多久,陆爱国和宋淑芬从屋里出来了,看见陆野呆呆的仰头,看着天空。
“今天的星星可真大。”
“是挺挺大的。”
一家三口出了康家的院子,向自家走去。
回到家,陆野把自己家的大门锁好才进屋子。
一进门,就听见陆爱国说着,明天要挨家给人把钱送回去什么。
也没在意,给自己打了一盆水,洗了把脸,陆野就直接回到了西屋。
此时陆昊已经写完了作业,正在默背英语单词。
70年代末,教育部调整,东北地区由最初的学习俄语,转而大部分开始学习英语。
只留少部分边境地区的学校依然学习俄语。
陆昊看着课本上的英语单词,用一口东北特有的大碴子味,念道:“Firstrayofsunshineinthemorning。”
陆野皱起了眉头,就这,说出去老外能听懂吗?
“哪个老师教你这么发音的,大碴子吃多了吧。”
“英语老师啊,他还夸我口语能力是全班级最好的。”
陆野却是不以为然,他前世可是见天的往美国飞,英语口语这一块,跟地道的美国人,没啥区别。
“狗屁!跟我着念,Firstrayofsunshineinthemorning。”
这句英文从陆野嘴里念出,不仅流畅,还很自然,发音明显和陆昊有所不同。
“哥,你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吗?”
陆昊被陆野的这一嘴流利的英文,惊住了,为了验证陆野,陆昊问道。
“这句话,翻译成中文就是:清晨的第一缕阳光。就你还在这考你哥呢?”
这下陆昊真的惊讶了,在他印象中,他哥陆野可没什么学习天赋,一年到头也不会翻动几下课本,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了。
在他仅有的几个月初中生涯中,恐怕英文单词都没见过几个。
就是这样,陆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,英语竟然如此厉害。
“哥,你是在那里学的英语,咋这么厉害?你教教我呗。”
“英语你得多听,多说,多背单词。等我回头给你买个录音机在想办法搞点英文磁带,你跟着练练。”
“录音机得好几百块钱呢,你哪有那么多钱?”
“你学好习就行了,爹妈都指望你考上大学,光宗耀祖呢,别的就不用你操心了。”
陆野脱掉衣服,上炕,把被褥给铺好,然后又窝在墙角,拿着他那个小本本,神秘兮兮的写着。
良久,陆野露出了笑脸。
看着本子上自己记录的一条条只有自己看得懂的信息,陆野喃喃自语道:“当保安,哪有做生意来钱快,这个时代还真的是遍地商机,可惜束缚太多,得注意低调!”
陆昊看见陆野在炕上傻笑,问道:“哥,你干啥呢,这么高兴。”
陆野一扭头,没好气的回了一句:“小孩家家的别乱打听。”
“你也才比我大两岁,装什么大人啊。”
陆昊见陆野不说,也不再多问,继续学习去,只是陆昊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陆野,
他有一种感觉,和自己天天睡在一个炕上的亲哥哥,变得不一样了,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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